【知乎问题】
《银翼杀手》里鲁特格尔那段既兴发挥到底哪里精妙了?
我曾见过人类无法想象的美,
我曾目睹太空战舰在猎户星座端沿熊熊燃烧,
注视万丈光芒在唐怀瑟之门的黑暗中闪耀,
而所有的过往都将消失于时间,一如眼泪消失于雨中。
这段台词之所以精妙,是因为它向剧中人、也是向观众百分百明白无误地,排除任何质疑地宣告:复制人是有灵魂的。
而《银翼杀手》里其他任何细节都不如这段台词这样让“复制人有灵魂”这个结论如此有力量地将这个结论变得无可辩驳。
这是因为这段台词流露出的,并不是复制人罗伊对生的眷恋,而是对美的眷恋。
复制人显然都有“对生的眷恋”,那些反叛的复制人尽力躲避追踪,保全生命。但是,如果一个复制人只是在临死前表现出生的眷恋,那你大可说,那只不过是一种动物本能罢了。一条蚯蚓被捏住时也会拼命挣扎求生,没什么了不起的。“对生的眷恋”本来就不是人类独占的特质,所以复制人怕死又怎样?他们还是蚯蚓罢了。他们不是“人”。
但“美”不一样。欣赏美,一向都只是人类的特权。
说到底,人和动物,人和那些“畜生”相比,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很多人与动物之间原本分明的界限,都随着科学的昌盛而被不断突破。
人类本来以为自己出身不凡,是上帝亲自挑选的子民,结果达尔文的进化论打破了这个幻觉。
人类后来又以为自己独占“道德”,但动物学家证明有些动物有共情,懂得舍己为它,有些动物甚至有公平感,懂得维护公义。就更别提喜怒哀乐那些基本情绪了,人有的,动物都有。
甚至语言也未必是人类特有的。就算是,语言作为一种能力,有点冷冰冰的,人类不太容易用它来做自我认同。
到最后,对美的鉴赏力几乎就成了人类维护“自我认同”的最后堡垒。
在影片《我,机器人》里,威尔史密斯扮演的斯普纳警官质问机器人Sunny:
“机器人能写交响乐吗?机器人能把画布变成伟大的作品吗?”
言下之意,机器人不可能懂得美,只有我们人类懂得欣赏美,创造美。
斯普纳警官的质问其实一点儿也不理直气壮,反而显得无比心虚——“美”已经是人类站在万物之灵的神坛上的最后一块垫脚石了。
只有我——人类——懂得“美”,所以你们复制人有情感、有智力,那又如何?你们不是“人”。
正是在这里,复制人罗伊临死前最后的念白攻破了人类最后的堡垒。
我曾见过人类无法想象的美, 我曾目睹太空战舰在猎户星座端沿熊熊燃烧, 注视万丈光芒在唐怀瑟之门的黑暗中闪耀,……
我,一个复制人,我见过你们人类未曾见识的美,在我生命消逝前的最后一刻,我眷恋它们。
我与你们是一样的。
你们人类有灵魂,我也有。

就是在这个层面上,鲁特格尔的这段念白直接击中并且提升了《银翼杀手》的核心立意。也就是在这个层面上,这段念白让银幕前的观众与影片中的复制人真正建立起了情感上的共鸣:他们与我们是一样的,他们甚至比我们更像人类本该有的样子。
联想到彼得·杰克逊的《金刚》。片中最画龙点睛的一笔就是金刚带着女主观赏夕阳:金刚是懂得美的。这一幕的功效,与复制人罗伊的死前念白何其相似。

《金刚》最后一句台词是:
It was beauty killed the beast.
有些字幕组翻译成“它因美女而死”,那就大错特错了。
金刚不是因美女而死,
金刚是为美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