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男性的阴茎骨去哪了呢？男人的丁丁里是没有骨头的，“关键时刻”全靠“海绵体”这块肌肉才能支棱起来。但很多哺乳动物的丁丁里都有一根骨头的，汪星人、喵星人、老鼠、熊、浣熊、水獭、蝙蝠都是如此，人家不需要支棱起来，人家有阴茎骨，随时都可以支棱。那为啥人类男性那么“倒霉催”呢？
大家好，我是魏知超，今天这期节目，我们来聊一聊男人为什么在进化中失去了阴茎骨。
咱们先从一个神话传说里的“疑案”开始说起。
上帝造亚当夏娃的故事你肯定熟悉。《圣经·创世记》里说，上帝先照着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亚当。后来怕亚当寂寞，于是抽出了亚当的肋骨，造出了夏娃。这就有了“女人是男人的肋骨”这个典故。
问题来了：上帝真的是用亚当的肋骨创造了夏娃吗？
如果咱们较真地捋一捋，就会发觉这个说法挺可疑的：
因为男人和女人的肋骨数量明明是相同的，而且都是左右数目相等。如果“取肋骨”这个说法成立，那就说明亚当刚被造出来的时候，他的胸膛里，要么是左边，要么是右边，多长了一根肋骨。
亚当本来的骨骼居然是左右不对称的？这在美学上也太不可接受了！毕竟上帝他老人家是照着他自己的样子造出亚当的啊。
所以，上帝从亚当身上取出的，不应该是肋骨，而应该是一块出现在人体的中轴线上的骨头，只有中轴线上少了一根骨头，才不会有破坏左右对称。
合理的推测是，当年构思出上帝造人这个故事的古人们应该是观察到男人身体的中轴线上缺少了一块似乎应该存在的骨头，这块骨头可能是在很多雄性动物身上都存在的，但在男人身上却找不到它。于是古人们很好奇，它哪去了呢？他们发挥想象，说：上帝把它取出来，造出了女人。
而且，古人把少掉的这根骨头跟两个性别联系了起来，那就说明这块骨头所处的部位很可能与生殖、繁衍有关。
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啦——
被上帝从亚当身上取走的，就是阴茎骨。
我们开头就说到，男人的阴茎里的确是没有骨头的。这在灵长类动物里其实非常另类，大猩猩、黑猩猩这些人类近亲都是有阴茎骨的。只有两种灵长类动物在进化过程里失去了阴茎骨，一种是蜘蛛猴，另一种就是我们人类。
如果人类有阴茎骨，那么它正好处在身体的中轴线上，多它一块，少它一块，都不会影响人体的对称性，而且它显然也两性问题息息相关。
所以呢，如果要问上帝到底是用亚当的哪块骨头创造了夏娃，那比起肋骨，阴茎骨绝对是在逻辑上更通顺的答案。
刚才这些，是我从逻辑上做的推演，其实这个观点不光有逻辑上的合理性，而且还有文本中的证据。
“上帝是用亚当的阴茎骨创造夏娃”这个观点，最早就是两位美国学者根据《圣经》文本中的证据提出来的。
美国斯沃斯莫尔学院的发育生物学家斯科特·吉尔伯特（Scott Gilbert）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圣经学者齐奥尼·泽维特（Ziony Zevit）在2001发表了一篇论文：
Gilbert, S. F., & Zevit, Z. (2001). Congenital human baculum deficiency: The generative bone of Genesis 2: 21–23.American Journal of Medical Genetics,101(3), 284-285.[i]
在这篇论文里，他俩指出，在英文《圣经》里被翻译为“rib”（肋骨）的这个词在更古老的希伯来语《圣经》里的词是“tzela”，这个词确实可以指“肋排”，但是同样是在《圣经》里，它也可以指“山脊”，还可以指“松木和冷杉制成的支柱或者建筑物的支架”。所以，这个词的本意很可能时用来指代各种——结构支撑梁——的。
“结构支撑梁”，这个词简直就是对阴茎骨（的功能）最贴切无比的描述嘛。拥有阴茎骨的雄性动物就是靠这块骨头支撑起阴茎的结构，并且支撑起阴茎勃起的动作的。
这两位学者还在《圣经》文本里还找到了一个解剖学的证据：
在上帝取出亚当的“肋骨”后，《创世记》里马上接了一句：“再把肉重新合上。”（The Lord God closed up the flesh）。
【完整的句子是：“乘他酣眠之际，抽下他一根肋骨，再把肉重新合上。”（冯象译）】
在两位学者看来，“把肉重新合上”这个细节其实反映了人类男性的阴茎和阴囊上一个独有的解剖特征——中缝，就是那条从阴囊一直延续到尿道口的褶皱。这条褶皱特别像是一道缝合起来的伤口。（听着有点蛋疼啊~）
一道缝合起来的伤口，伤口里面少了一根“本该存在”的骨头，而这个部分又跟生殖有关——你说，如果你是一个观察到这几样特征的古人，你会怎么解释？如果是我，我就会开这样一个脑洞：
从前有个上帝，上帝造出了男人，他怕男人寂寞，于是取出了男人的阴茎骨，创造了女人。
——这不是《圣经·创世记》吗？
在传说里，男人的阴茎骨是被上帝取走了，那么在科学上，又是怎么解释人类男性为什么在进化过程里丢失了阴茎骨呢？
在耶鲁大学生物学家理查德·普鲁姆的《美的进化》这本书里给出了两种解释[ii]。
第一种解释是“健康信号假说”。
这个假说是《自私的基因》作者理查德·道金斯提出来的。道金斯认为，有阴茎骨的阴茎是不会遇到任何勃起困难的，而缺少阴茎骨的阴茎如果要坚挺地勃起，那就要求男性的健康状况足够好，身体足够强壮。所以，能不能让一根缺少阴茎骨的阴茎坚挺地勃起，就成了男性身体健康的可靠信号，这个信号基本上做不了假，于是呢，女性就可以通过这个信号来判断那些来求偶的男人身体够不够健壮。
这就是“健康信号假说”——这个假说已经挺开脑洞的了，但下面这个理论的脑洞比它还要大上十倍。
关于人类男性为什么没有阴茎骨，第二种解释是审美假说。
这个假说是《美的进化》的作者理查德·普鲁姆自己提出来的。普鲁姆认为道金斯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因为其实青春期之后的青壮年男性几乎100%都能勃起，有勃起障碍的几乎都是中老年男性，在远古，男性大概率早在出现勃起问题前就嗝屁了，那谈何用能否勃起来表明身体是不是足够健康呢？
普鲁姆认为更可取的是他的“审美假说”。他认为，丢失了阴茎骨的阴茎其实是满足了人类女性的审美需要。
首先，人类男性阴茎的尺寸从身体比例上来说大得吓人，尺寸是远远超过其他灵长类动物的。这一点可能就是因为满足了女性的审美需要而进化出来的——大的比小的好看。
第二，有阴茎骨的雄性动物不勃起的时候，阴茎通常都是“缩阳入腹”，是缩起来看不见的，而失去阴茎骨的阴茎却会悬垂在体外。
结合以上两点，那么在发明遮蔽下体的服饰以及相应的遮羞文化出现之前，一条因为丢失了阴茎骨而悬垂在下体的、荡来晃去的、尺寸大得吓人（与其他灵长类相比）的阴茎，就是一道让远古的人类女性能随时随地大饱眼福的“靓丽风景”。在远古时期，男人身上的这道“风景”够不够美，会极大地影响女性对他的评价，继而影响择偶的结果。
因此，缺少阴茎骨的阴茎根本就不是一种对身体健康的炫耀，而是一种“美的炫耀”。
这就是关于“人类男性为什么没有阴茎骨”的“审美假说”。
看完普鲁姆教授的这个假说，我不禁想起了王小波老师的那首好诗：
走在寂静里，
走在天上，
而阴茎倒挂下来。
参考文献：
[i] Gilbert, S. F., & Zevit, Z. (2001). Congenital human baculum deficiency: The generative bone of Genesis 2: 21–23.American Journal of Medical Genetics,101(3), 284-285.
[ii] 理查德·O.普鲁姆. (2019). 美的进化：被遗忘的达尔文配偶选择理论，如何塑造了动物世界以及我们. 中信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