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单位组织去庐山玩,回来之后写的一篇吐槽。
刚从单位组织的庐山休闲游回来,虽是休闲游却也游得身心疲惫。
庐山贵为三山五岳的三山之一,自然景观上号称“匡庐奇秀甲天下”,文化上李白、白居易、苏轼等都在此留下过千古传颂的名句,政治上不但曾作过老蒋的夏都也曾是对当代中国影响巨大的某会议的所在地。于是在游览之前我对庐山是很有一番憧憬的。
结果实际上庐山自然景色之稀疏平常让我十分惊讶——不用说从黄山随便找个没有名字的山头出来也比庐山最拿得出手的山峰漂亮百倍;就算是我家乡那种新近开发的旅游小城中的小山小水,也不比庐山来得差。要说庐山是座文化名山吧,庐山的文化大多只留在书本上历史里,留存至今日现实之中的恐怕也相当贫乏,多数古文化遗址多是后世甚至当代重建,更恶劣的是事实上充斥在庐山上的是各种劣质、廉价的刻奇(Kitsch)文化,“文化名山”远不如“刻奇的山”给人的印象更深刻。大概也只有政治名山这一条名副其实,**的名号和身影在导游的解说词中、小贩的喇叭里、招贴画上、在庐山的山峰和峡谷间轮番出没,阴魂不散。
1.刻奇的山
看图说话。
庐山上,凡是稍微能看的景前,必然有人搭上个破伞破架子,而这破伞破架子的位置也必定恰到好处,能把游客所有摄像角度封死,只留下伞下的位置勉强可以拍得个没被糟蹋的全景。想要进伞拍照?交钱。本来庐山就没什么好景,仅有的几个也被这些破伞破架子给糟蹋了——
这是某潭,大概算是著名景点:
这是乌龙潭:
这是白居易写“山寺桃花始盛开”的“花径”中的花径亭,在我这没文化的人看来觉得造型非常“别致”:
“花径”里我所能看到的花基本全在苗圃里(大概来的不是时候):
白居易草堂里在卖字画:
“无限风光在险峰”的险峰上看到的风景,我不夸张的说,我家乡那个旅游小城也能找到比这好看得多的山头:
“天生一个仙人洞”的仙人洞:
某别墅,据说**也就来睡过几次午觉而已:
李德利那帮人建的别墅,这是老别墅酒吧,看上去很美好吧?——
就是因为看上去似乎很美好,所以晚上就打算跟朋友们过去喝喝酒聊聊天,结果到了那儿吓了一大跳,跑调的歌声震天,一问,原来这个酒吧是唱K用的……
别墅群中有个某国民党将军的宅邸:
宅邸内有一处摆着一张麻将桌,三个国民党军官以及官太太的蜡像围坐桌边,形成恼人的三缺一态势,游客可以打扮成官老爷或官太太陪他们搓一圈,拍照留念。我刚拿起相机,小贩就说:“不准照相,照的话自己相机也收5块。”
唯一够得上名山级别的景——三叠泉:
这一池碧水汪汪,其实是人工围起来的:
这位道兄对我吼道:“你哪个单位的?”
哥算的是寂寞:
山里的水一定清?——
白鹿洞书院,大门外(进白鹿洞书院,上清华北大):
白鹿洞书院内(无处不在的划船事业):
白鹿洞书院里的白鹿是从地中海进口的:
2.坎普的电影
庐山上有一座“庐山恋电影院”,几十年来只放《庐山恋》这部电影:
这次在庐山上最欢乐的,除了漂流,就是看《庐山恋》的那一个半小时了。任凭银幕上或浪漫地谈情说爱,或庄重地胸怀家国大义,我自笑得前仰后合。看来“经典是有时代性的”这句话真是没错。三十年前的经典,三十年后在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晚辈看来却成了坎普经典。
坎普(camp)指的是欣赏那种不自知的人为造作行为或人为造作姿态的审美态度。“坎普”以及前文所提的“刻奇”的含义,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陈冠中的《坎普•垃圾•刻奇——给受了过多人文教育的人》一文来看。陈冠中此文中曾举过一些坎普的例子,摘抄如下(尽管我不认同有些例子是坎普):
“电视台大型节目主持的声调和套句。
央视春节晚会 (不用骂,既然要看,用“坎普”的眼光去看)。
当领导的,演讲到了想别人鼓掌之时,突然提声,等待掌声。
北京长安街上和往机场路上的一些单位的巨型建筑,如绿色小屋顶的国旅大厦。
上海怀旧美女月份牌。北京绒线胡同老四川饭店和香港旧中国银行大厦顶楼的“中国会”。
旧鸦片烟床做装饰家具。
把自己稚龄儿子的头发剪得像年画里的小孩。
在卡拉OK包厢内,与友人唱罢靡靡之音后,选唱革命歌曲和戏拟跳忠字舞。
香港老世家第二代周启邦夫妇的粉红色劳斯莱斯和金色马桶。
上年纪的上海夫妇,穿起端正西服,毕恭毕敬的去看通俗舞台演出。
靳羽西本人的发型和面部化装。
台湾王文华的小说《蛋白质女郎》的那些押韵句子。
武侠小说里的怪异女高手如李莫愁、灭绝师太、梅师。
王安忆《长恨歌》的第一节,即建国前的那段故事,文字与情节的对仗与华丽,像百老汇剧。
电影《英雄》里梁朝伟和张曼玉那条“爱情线”,和陈道明演的秦王滴下同情泪那刻。”
陈冠中说:“真正‘坎普’的人为造作,必然是认真的、卖力的、雄心勃勃的,而且最好是华丽的、夸张的、戏剧化的、充满激情的、过度铺张的,甚至匪夷所思的,但却不知是在哪里总有点走样、略有闪失、未竟全功。”“纯粹的‘坎普’是天真的,它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坎普’,它们都是一本正经的。”“不自觉的‘坎普’才是“坎普”趣味的上品。”
坎普本是西方概念,这些年来却因为某事物的启蒙而在中国训练出了最广泛的坎普,这事物就是“国产大片”了。《无极》是坎普,《英雄》是坎普,《赤壁》在吴宇森狡辩他是有意搞笑前也是典型的坎普。如果你不是一味地谩骂或嘲笑它们,而是从中感受到乐趣,那你就是在欣赏坎普了。张艺谋本想一本正经地说故事,陈凯歌甚至本想拿《无极》感动观众,结果却比周星驰电影还凶猛地带给全国人民巨大的欢乐。这正是坎普的真谛,造作者本身不知自己在娇柔造作,而观众却从娇柔造作中获得无穷乐趣。
三十年前,《庐山恋》是一本正经的,三十年后,张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念白,都是如此地矫揉造作,以至于它是如此地坎普,如此地欢乐。
但是,《庐山恋》里有一点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洗礼而转变为坎普。《庐山恋》的核心奥义,在我看来,那就是文弱书生的性幻想。片中的男主角是如此典型的文弱书生,片中的女主角又是如此典型地热情似火,男的羞涩腼腆、欲拒还迎,女的热情奔放、投怀送抱,这不就是典型的书生式性幻想么?每一代公子哥儿都幻想着天上掉下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妹妹,每一代文弱书生们也都幻想着天下掉下一个热情奔放得冒火的林仙儿。《庐山恋》的核心奥义其实就是这在中国的文学作品和戏台上上演了千百年的书生&小姐戏码,历久不衰。唉,我的那位林仙儿在哪儿啊?
3.美景
最后为了避免庐山老表的追杀,本文还是以先抑后扬的姿态结束吧。美景总是有的,尤其是在单反和PS的帮助下——
三宝树一带:
花径:
锦绣谷一带:
好像两条龙在舌吻:
牯岭镇:
别墅群:
老蒋的美庐别墅:
国父的字真是……朴素:
美庐前的小溪不错:
庐山会议旧址外:
索道:
三叠泉:
彩虹:
漂流起点:
白鹿洞书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