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伏妖篇》最细思恐极的细节。
1.母后
先看一段《西游：伏妖篇》的删减片段：
视频里先开口说话的是被唐僧师徒从地牢里解救出来的那个真比丘国国王，不是红孩儿假扮的那个。
这个真国王一见到九宫真人，就管他叫「母后」，而九宫真人却赶紧否认。
但是，这也太明显了吧？这简直是再典型不过的「潜台词与表面台词正好相反」的套路啊。
九宫真人这一否认，不就是赤裸裸地暗示观众，比丘国国王实际上就是她儿子吗？
这个删减片段，一下子让我联想到《西游：伏妖篇》里一个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的小细节。
我追随着这个细节，放飞胡思乱想的翅膀，不但脑洞出了比丘国国王父亲的身份，还追踪到了《白蛇传》的一个鲜为人知的版本。
接下来就跟你来八一八这个脑洞。
九宫与如来的对话
《西游：伏妖篇》里那个引起我注意的小细节是什么呢？是影片临近结尾时九宫真人与如来的两句对白：
九宫：
如来，我为你而生，这么多年我在你身边，你可有正眼看过我一次？
如来：
无需多言。
九宫真人这是百分百标准怨妇腔啊！这句话跟《天龙八部》里马夫人康敏对萧峰说的话简直如出一撤。
你难道没生眼珠子么？……百花会中一千多个男人，就只你自始至终没瞧我。
你是丐帮的大头脑，天下闻名的英雄。洛阳百花会中，男子汉以你居首，女子自然以我为第一！
你竟不向我好好地瞧上几眼，我再自负美貌，又有什么用？
大家想想康敏对萧峰是什么感情？那九宫对如来，是不是也是这种情感呢？
就算是我想多了，九宫真人只是抱怨如来对自己的修行关注不够，那按正常逻辑，如来接的话应该是些义正言辞的训诫才对啊。比如：
「不好好修行，天天只想着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东西、你心术不正，咎由自取」巴拉巴拉。
可如来接的话却是紧急打断：「无需多言！」
也就是：
快闭嘴！边上有吃瓜群众围观，不能再多说了啊！
然后紧急施法，把九宫真人逼出九头金雕的原型，剥夺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这怎么看都是如来有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丑事落在九宫手里啊。
联系九宫说的话，你说这个丑事还能是什么呢？——看来这两人之间，并不是九宫一厢情愿单相思，他们应该是有过「不可描述」的往事。
再接下来，正常的戏码照理说就应该是要灭口了啊。下一个镜头就应该是九头金雕一边惨叫一边被如来捏在手里收走。
可电影里并不是这样的，九头金雕是自己拍着翅膀飞回到如来身边的。她不是被收伏，而是欢快地投怀送抱啊。
小两口吵架
所以，结论呼之欲出了。这根本就是一出「小两口吵架」的戏码啊！
我们只要把九宫真人与如来之间这些事情放在「小两口吵架」的框架里来理解，《伏妖篇》里一些说不通的疑点就全都通啦。
主动挑衅
比如说，从《降魔篇》到《伏妖篇》，除九宫真人之外，其他那些妖怪都是被动的，是因为他们害人，唐僧他们才出手收他们，他们并没有想主动招惹这些驱魔人。
而九宫真人恰恰相反，完全是主动挑衅。
《伏妖篇》里实际上暗藏了一个没有说透的细节，那就是——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到底看不看得透九宫真人呢？
其实是看不透的，否则他只要像收蜘蛛精和红孩儿那样直接挑衅九宫就可以了。
正因为看不透，所以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前提下，只好配合九宫演师徒相残的戏码，引九宫主动现身，这才坐实了她幕后黑手的身份。
这也好理解，驱魔人似乎只可以看出妖怪的真身，但九宫真人并不是妖，而是西天神鸟幻化而成。
九头金雕的原型
九头金雕显然就是《西游记》原著里的大鹏金翅雕，也就是佛教里如来身边的大鹏金翅鸟、印度教里的迦楼罗王。
看来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顶多是分辨到白骨精这个级别，对大鹏金翅鸟这种神佛级别的估计不起作用。
也就是说，九宫如果真想低调，唐僧他们甚至根本都不会发现比丘国有妖怪。
九宫甚至不用让红孩儿冒充国王，因为很明显后来那个被放出来的真国王也是九宫的人，天衣无缝地配合她完成了献白骨精的计划。
所以，九宫真人根本就是对唐僧孙悟空主动挑衅，而这在一般的降妖伏魔逻辑里根本就说不通。
但放在小两口吵架的逻辑里就完全通了啊。
隐秘恋情
故事真相应该是这样的：
九头金雕日夜陪伴在如来身边修炼，日久生情。但是由于某种细思极恐到我都不敢说的原因，如来对这段感情不够重视，于是九头金雕一气之下就上演了「离家出走，回娘家」的戏码。
九头金雕跟如来怄气，离开西天，下凡化身为九宫真人。大家想，小两口吵架嘛，「回娘家」什么的都是做给对方看看而已，目的是要让对方回心转意。
可是，如来是什么身份，怎么肯受这种要挟呢？就算心里想，面子上也挂不住嘛，于是就摆出来一副不低头的姿态：
你走就走吧，让我把你请回来，没门。
九宫一看，好，你不吃这套，那我就只好弄出点更大的动静来啦。
你不是很看重唐僧师徒西天取经这件事吗？这不是你的形象工程吗？好，那我就想办法让他们师徒自相残杀，坏你的好事。
片中结尾大决战时，红孩儿说了一句：
看如来怎么在西天爆毛吧。
九宫回了一句「闭嘴」。这其实就是红孩儿把九宫的真实目的说漏嘴了。
最后，一通折腾果然没有白费。如来终于看不下去了，献身跟九宫见面，于是就出现了我们开头说的那一幕。
如来在这里的潜台词其实是：
好啦好啦，吵到这个份上差不多啦，再多说一句我就真翻脸了哦，赶紧回家！
于是，九宫得偿所愿。小两口重归于好。
怎么样，这样一个「如来九宫隐秘恋情」的脑洞是不是就把《伏妖篇》整个故事都打通了呢？
现在大家再想想节目开头那个删减片段。如果九宫真人真的是比丘国国王他娘，那么国王他爹，还能是谁呢？！
青鱼案
而这个很得罪佛祖的脑洞，并不是我凭空瞎想出来的。
启发我的，是北京艺术家邬建安的一件美术作品。这件作品叫做「青鱼案」，是一组大型剪纸拼贴画，这些画组合起来讲了一个「白蛇前传」的故事。
它是邬建安根据《白蛇传》一个的民间抄本创作的。而故事讲的，恰恰就是跟大鹏金翅鸟有关的一桩佛家丑闻。
「白蛇前传」的故事，我们放在最后再说。先说说邬建安找到的那个特别版《白蛇传》跟我们熟知的白蛇故事差别在哪里？
秦腔《白蛇传》
邬建安当时看到的，是陕西皮影戏大师李世杰收藏的所谓「1953年张万胜抄本」。这个抄本估计是个孤本，我没能找到。
但好在民间戏曲艺术有「同地相通」这样的小规律，就是说，一个故事题材在同一个地方的不同民间艺术之间会相互渗透、相互借鉴。
于是我就退而求其次，找到了陕西另一个大剧种——秦腔的《白蛇传》剧本。
这个版本是1955年的时候袁多寿根据民间剧本改编的，在时间上跟邬建安看到的版本也非常接近。
我一读发现果然找对了，邬建安在访谈中提到的皮影戏《白蛇传》里那些离奇的元素，在这个秦腔版本里几乎都能看到。
离奇的动机
那么它离奇在哪里呢？离奇在法海抓白蛇的动机。
秦腔版《白蛇传》里，法海之所以要抓白蛇，居然是直接受命于如来佛祖！
法海一登场，就念了这样一首诗：
妖蛇私自下尘凡，
扰乱纲纪结姻缘。
凛凛天条敢违犯，
为保纲纪下西天。
这第一句「妖蛇私自下尘凡」，说明了什么呢？说明白蛇、青蛇不是在人间修炼成精的，她们居然是从天上下凡的。
下凡
而这点也被白蛇青蛇登场时的唱词印证。
姐妹俩登场第一幕就来到西湖旁，白蛇看到西湖美景，对青蛇说了一句：
青妹呀，人间美景胜天宫。
这也说明她们是从天宫来的——蛇妖可能本来就是佛祖身边的人。
受命
而法海登场后接着有这样的念白：
佛祖命俺下凡，主持金山寺，定要拆散他们夫妻，降服二蛇，以保纲纪。
从这句「佛祖命俺下凡」里，可以至少看出两个关键信息：
- 第一个信息是：法海只是执行者，幕后黑手居然是如来。而且行动目的十分明确地直指「捉拿白蛇」，与一般《白蛇传》版本里的「救许仙」毫无关系。
- 第二个信息是：法海也并不是一个生于凡间的和尚，而是一个位列仙佛的人物。实际上结合后面登场的一位人物，我们甚至可以推测出法海的真实身份，简直显赫得吓死人！
韦陀
后来谁登场了呢？韦陀菩萨！
韦陀是佛家的护法神，国内的寺庙里一般都会有韦陀像，你肯定见过：一般都立在弥勒佛身后，面朝大雄宝殿，手里拿着一根降魔杵。
很让人吃惊的是，在秦腔版的《白蛇传》里，韦陀居然只是法海的助手，在故事的后半段听命于法海冲锋陷阵。
而在佛教传说里，韦陀地位极高，是位列于佛教四大天王的增长天王属下八大神将之一。而法海居然可以指挥韦陀菩萨，这暗示法海有可能就是增长天王。
细想之下难道不让人心惊肉跳吗？一只蛇妖思春而已，居然惊动佛祖派出四大天王级别的顶级悍将前往捉拿。
白蛇前传
而邬建安正是看到这样一些情节后，推测出：蛇妖扰乱纲纪完全只是一个幌子，佛祖之所以如此急于收服白蛇，只可能是因为白蛇掌握了某个不可外传的佛家丑闻。
他接着就脑补出了这个佛家的丑闻：
- 原来人世间有一条青鱼，依照道家法门修炼出了人手人脚，继而野心暴涨，试图借助道家这种事半功倍的修炼法门生出翅膀，化身成大鹏金翅鸟，一个大跨步实现阶级跨越，跻身佛祖身前，永享香火。
- 而这种旁门左道，当然不被佛家的「正道」所允许，于是真正的大鹏金翅鸟出手谋杀了这个进步神速的晚辈「竞争者」。
- 大鹏金翅鸟以蛇为食，在谋杀青鱼的刹那，口中本来将要成为食物的一条白蛇侥幸逃脱。于是这条白蛇就成了案件的唯一目击者，而她，当然就是后来的白娘子。
- 青鱼欲取金翅鸟代之的野心虽然也没有多高尚，但大鹏金翅鸟这种滥杀行径如果传出去，却足以动摇佛法慈悲的核心价值。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法海收妖，而它无疑是一场灭口行动。
这就是邬建安的「白蛇前传」。
西游3：白蛇篇
而在我看来呢，这个前传弯还是绕得太多了点。
为什么不把《西游：伏妖篇》直接嫁接到《白蛇传》上面呢？
简直就是直截了当的无缝链接啊：
- 在《伏妖篇》的最后，大鹏金翅鸟回到如来身边，两人重归于好，但没想到这一隐秘关系却不小心被一条本该成为金翅鸟食物的白蛇洞悉。
- 白蛇侥幸逃出西天，流落在西湖边。
- 而这之后的故事，就可以开拍《西游3：白蛇篇》啦。
想来徐克的经典之作《青蛇》已经是20多年前的作品了。
如今小网红和小鲜肉们已成气候。
是时候重新翻拍一版新的蛇妖故事，让「蛇精脸」白素贞在「蛇精脸」小青的陪伴下与「小鲜肉」许仙相逢在马云爸爸坐镇的西子湖畔了。
文中涉及的人物、传说、八卦：
1.最强妖怪大鹏金雕
在《西游记》原著里，大鹏金雕是最强大的妖怪之一。强到虐哭悟空。
《西游记》77回：
三怪（大鹏金雕）见行者驾筋斗时，即抖抖身，现了本象，扇开两翅，赶上大圣。
你道他怎能赶上？当时如行者闹天宫，十万天兵也拿他不住者，以他会驾筋斗云，一去有十万八千里路，所以诸神不能赶上。
这妖精搧一翅就有九万里，两搧就赶过了，所以被他一把挝住，拿在手中，左右挣挫不得。
欲思要走，莫能逃脱，即使变化法遁法，又往来难行：变大些儿，他就放松了挝住；变小些儿，他又揝紧了挝住。
悟空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大鹏扇一次翅膀就有九万里，扇了两下翅膀就轻松赶上悟空，然后把悟空捏在手里随便玩。
之前这样虐悟空的，只有如来。
2.大鹏金雕是如来的「舅舅」
在《西游记》原著里，大鹏与如来的关系如下：
如来道：
「自那混沌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尽皆生。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
「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他也把我吸下肚去。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脊背，跨上灵山。
「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大鹏与他是一母所生，故此有些亲处。」
行者闻言笑道：「如来，若这般比论，你还是妖精的外甥哩。」
始祖神鸟凤凰生了孔雀和大鹏。孔雀吃了如来，如来本想从孔雀肛门里逃走，转念一想，太污了！于是改为破肚而出，相当于如来从孔雀肚子里生了出来。
于是孔雀成了佛母——孔雀明王，而大鹏也就成了佛祖他舅舅。
3.邬建安的「青鱼案」
资料参考自以下网页：
邬建安：白蛇传新解青鱼案.美院批评-中央美术学院艺术资讯网-CAFA.com
4.皮影戏大师李世杰
收藏那个《白蛇传》抄本的李世杰大师，是关中皮影「三剑客」之一。
中国影迷可能都听过他的声音。
张艺谋《秋菊打官司》里秋菊每次出门讨说法时，都会响起一声「唉，走咧」，这句碗碗腔就出自李世杰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