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跟大家介绍一部我读完之后深受震撼的硬科幻小说,加拿大作家彼得·沃茨的《盲视》。这本书拿了日本星云赏最佳翻译小说,还同时获得科幻三大奖——雨果奖、轨迹奖、坎贝尔纪念奖——的最佳长篇科幻小说提名,是很多科幻迷心目中殿堂级的科幻文学。
这本小说会引发我们思考:人类为什么有意识?意识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没错,跟上期节目介绍的微型科幻小说《蛋》一样,这部《盲视》的主题也是“意识”。不过,跟《蛋》那种充满哲学意味的抽象思考很不一样,《盲视》这本书的立意要“落地”一些,要“务实”一点,它是借着一个人类跟外星人接触的故事,来探讨意识的功能是什么?它是从人类的生存、也就是从生物学、从进化的角度来探讨意识的价值。而书里给出的思考(更准确地说是开出的脑洞)同样非常耐人寻味。
进入情节之前,先简单介绍一下这本书的背景。《盲视》作者彼得·沃茨本来是研究海洋哺乳动物的生物学家,转行写科幻小说,后来就是因为这本《盲视》封神。大概由于是科学家出身,所以彼得·沃茨写出来的作品,都是在各种科学技术细节上又丰富又过硬,是最典型的硬科幻。《盲视》就是这样,各种心理学、生物学、物理学专业名词啪啪啪地往外冒。
接下来,我会完整地跟大家讲述《盲视》的核心情节,但就不像上期节目那样做太多展开了,因为书里本身就有很多夹叙夹议的部分,作者自己就已经在书里把各种设定、立意都交代得很清楚了。我只是在这期节目结尾对小说里一个非常细思极恐的细节做一点联想。
《盲视》这本书说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在21世纪末,2082年的时候,有几千个外星探测器突然降临地球,它们在大气层里排列成规则的网格形状覆盖住整个地球,释放出一阵强烈的电磁信号之后,就在大气层里焚毁了。这是地球第一次遭遇外星文明,人类被吓傻了。在缓过劲来之后,人类意识到:虽然没法百分之百确定这些探测器是来做什么的,但很有可能,这些探测器在降临地球的这一小会儿功夫里,其实就已经完成了对整个地球各个维度的信息的全面扫描。也就是说,人类和地球,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被一个外星文明给盯上了。他们似乎非常想要研究人类。
但在这次探测事件结束之后,外星文明再也没有重新出现。直到多年以后,在22世纪初,人类终于在太阳最边缘的奥尔特云截获了一个信号,人类分析之后认为那个信号跟多年前的这个探测器降临事件有关。于是,人类派出了一个调查团,乘坐一艘叫忒修斯号的宇宙飞船前往奥尔特云调查。
这本书的主人公席瑞·基顿就是忒修斯号上的调查团成员,他小时候因为癫痫病动过一场大手术,导致只剩下一半大脑。因为这次手术,席瑞几乎失去了情感,他变得极度理性、冷酷无情,完全缺乏同理心,他完全体会不到其他人的感受,跟《生活大爆炸》里的Sheldon非常像。
但这反而让席瑞的观察能力变得非常出色,因为他没法直觉地理解其他人,所以就只能通过细致的观察,用理性推理来分析其他人的意图。这种心理特质让席瑞成了最好的观察者和记录者。席瑞在这次行动里的任务就是把整个行动过程记录下来,汇报给地球当局。
席瑞是《盲视》这部小说的叙述者。小说正文上来第一句话就是——
【想象你是席瑞·基顿:】
然后就开始讲述,整本书都是第二人称,都是“你想”“你说”“你看见”,指的都是席瑞的想法和见闻。所以小说的内容其实就是席瑞在任务结束之后发送给地球的报告。
除了席瑞,调查团里其他的成员还有,一个语言学家,一个生物学家,一个工程师,一个负责武力担当的军人,以及最特别的一个成员,也是这次任务的指挥官,那就是吸血鬼朱卡·萨拉斯第。
你没听错,吸血鬼。在这部小说里,吸血鬼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类近亲生物,生命力和智商都远远高于人类,他们直到最近一两千年才因为一个非常无厘头的原因突然灭绝,后面会讲到。但在故事开始时,人类已经通过先进的基因技术让一些吸血鬼复活了。
在这么一个讲未来人类与外星人接触的题材里突然出现吸血鬼,好像是特别突兀是吧?但这个设定非常重要,与小说的内核直接挂钩,后面会展开。
我们回到故事里。经过几十年的飞行,忒修斯号飞船终于到达目的地,船上冬眠的船员被唤醒。他们在这里果然发现了一艘巨大的外星飞船。从各种迹象判断,这艘外星飞船的确就是属于当年派出探测器的外星文明的。看来那个外星文明果然是重新降临,要采取进一步行动了。
不可思议的是,这整个外星飞船似乎是一个活的生命体。调查团于是给它取了个绰号,把它叫做“罗夏”。
由于“罗夏”有强大的电磁干扰,忒修斯号发射过去的遥控设备都相继失灵,于是调查团只好亲自上阵,降落到飞船上凿开个洞,进入外星飞船内部,结果在这里遭遇了一堆9条腿的外星人,他们长得大概就像是超级大个的蜘蛛吧——调查团也给这些大蜘蛛取了个绰号,叫攀爬者。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和损兵折将之后,他们终于逮住两只攀爬者,拖到了忒修斯号飞船上。调查团里的生物学家和语言学家开始对两个攀爬者展开研究。
当然,外星人不会乖乖配合人类,所以与其说是研究,不如说是拷问。比如破译它们的语言,方法就很暴力。船员把两个攀爬者分别关在两个玻璃笼子里,我们把它们叫做小A和小B,让他们可以相互交流但不能相互接触。然后呢,给小A看一个图形,比如三角形,再给小B面前的触摸屏上呈现一组图形,比如三角形、正方形、圆形、纺锤形,只有小B选中了小A看见的那个图形——三角形,小A才不会被电击。否则,就一直电击小A。小A为了不被电击,就得被迫跟小B说自己看到的是三角形。不管它们的语言是声波还是电磁波还是改变身体表皮细胞的组合出的图形,人类通过不断地观察和排除,就可以确定,小A是通过什么信号来表达「三角形」这个意思的。
通过这种暴力实验,调查团就基本建立起了跟攀爬者的沟通方法。
接下来顺理成章地就是测试攀爬者的智能,看他们到底有多聪明。结果一测吓一跳,这些攀爬者的智商比人类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调查团们意识到它们能抓到两个,是纯属走了狗屎运而已。
但是,在智力测验中,调查团发现了一个非常奇特、完全无法理解的现象。小A、小B的智商虽然非常高,但他们在回答有一类问题时却总是犯错。比如问小A:现在这个房间里都有谁?他会指出他们看见的每一个地球人,但是唯独没有它自己。
这些攀爬者可以解开非常复杂的数学和物理问题,可是一旦问题中涉及他们的自我,就立刻懵圈了。他们甚至可以表示出自己身上遭受的疼痛,受的伤,可以描述出自己解题的逻辑,但是它们唯独无法描述它们「自己」。
调查团里的那位语言学家是这样说的:“它们是智慧生命,这点我们已经知道了。但它们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知道答案,除非你伤害它们。就好像盲视侵袭了它们的每一种感官。”
这是点题的金句。
所谓盲视指的是一种很奇特的心理现象:明明你看见了,但是你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看见。
盲视通常是大脑损伤造成的。比如有个人右脑的视觉皮层受了损伤,右脑视觉皮层控制的是左半视野。这时候你拿着一根小木棍放在他左边的视野里。问他,你看的见我手里拿着的木棍吗?他会告诉你,看不见。但你紧接着问他:你猜一猜,我手里这根小木棍,是水平放的,还是竖直放的呢?结果他一瞎猜,准确率却居然高得吓人,远远超过50%。也就是说,他大脑皮层里至少有一部分已经接受到了小木棍的画面,但在主观体验上,他却毫无察觉。
他意识不到自己能够看见,这就是盲视。
而这些外星大蜘蛛、这些攀爬者,他们不但是盲视,他们还盲触、盲嗅、盲听……他们一方面拥有超强智能,但同时却又是一具又一具的活僵尸,它们没有任何主观体验!他们的身体里,没有一个「我」。
叙述者席瑞写了这一段话:
「想象你是攀爬者。
想象你拥有智力,但却从不领悟;你有目标,但却对其毫无觉知。你的线路嗡嗡作响,满满都是生存与物种延续的策略,聪明、灵活,甚至很先进——但却没有其他的线路来监督它。你什么都可以想,却意识不到任何东西。」
我们无法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因为人类不是攀爬者,我们是有意识,是有主观体验的。
剧情进展到这里的时候,就触及到小说的核心了。作者开始借着书里几位调查团员的辩论和叙述者席瑞之口,开始探讨意识对于一个物种的生存和发展,到底是不是必须的呢?
作者给出的结论很明确——意识并不是必须的!
比如席瑞有这样一段话:
“每个钢琴演奏家都知道,要想害自己演出失败,最有效的法子就是用意识指挥手指的动作。每个舞者、每个杂技演员都知道要放松心智的钳制,让身体自由发挥。任何驾驶员在抵达目的地时都不会记得途中如何走走停停、左转右转。”
这种情形我们都有体会吧?如果你在骑自行车的时候忽然脑子抽风了,说:我来想一想我骑车时身体肌肉是怎么用力的吧。那十有八九你立刻就不会骑车了。像弹琴和骑车这种活动,意识非但没用,而且还是个阻碍。
但这是不是太片面了?骑车和弹钢琴的肌肉动作是可以交给无意识来控制,但总有很多高级的思维过程是意识层面的吧?比如说,学习一门知识,比如说,做计划和决策,比如说数学家算公式、科学家设计实验。这些活动,总得靠意识吧?
但席瑞说,其实也未必啊。席瑞说,AI成了象棋高手,汽车学会了自动驾驶,计算机软件有非常强大的学习和研究能力,但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们有意识——这就是直接打脸的例子。人类之所以用意识来解决这些所谓的“高级问题”,只是人类习惯于此。但这不太掉没有意识的智能体无法学习和解决这些“高级问题”。人类被自己的局限蒙住了双眼。就好像祖祖辈辈打猎的人不相信有种地这种生存方式。
也就是说,在主人公席瑞,其实也就是作者看来,“意识”和“智能”是可以完全分离的。一个足够高的智能,不论是忒修斯号上负责操控飞船的AI,还是没有意识的攀爬者,都可以学习,都可以做计划做决策,但这一切都不需要在它们内部有一个感受着这一切的「我」。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意识不是必须的,那人类的意识又是怎么来的呢?作者开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脑洞:他认为,意识只是生物进化到一个特定阶段的过渡产品。它的功能,其实只是「孩子学骑自行车时装上的辅助轮」而已。
这个特定阶段,就是生物体的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还不够强的阶段。
如果生物体的大脑正好进化到一个比较尴尬的阶段,既有能力处理、分析它接收到的很多信息,但同时大脑算力又不太足,没有能力同时处理太多信息,那该怎么办呢?那就只好每次只把有限的资源分配到一小部分对象上。这一个集中注意力的过程,就是意识。
比如,请你看画面上这个图形。
这个立方体上的阴影,是在前方还是后方?你盯着看它,会发现阴影一会儿在前面,一会儿在后面。你永远没办法同时感知到这两种可能。这是因为你的大脑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去处理这两种视觉上的可能性,于是,意识出现了,它把你脑子里有限的处理能力集中在其中一种可能性上,暂时忘掉另外那个。
还有这个非常著名的旋转舞者图。你有时候看到她正在顺时针转,有时候看到逆时针转。同样的,你的大脑没法那么多的资源去处理这两种可能性,于是,意识出现,把你的处理能力集中在一种可能性上。
所以,就像小朋友还没学会骑自行车时要装个辅助轮帮助保持平衡一样,人类的大脑在进化到足够强大之前,也需要意识这个东西来帮助我们分配有限的认知资源。
如果顺着这个脑洞进一步深入下去,有一个结果就水到渠成啦:一旦生物进化跨过这个坎,大脑里的认知资源够用了,如果有朝一日它能同时处理顺时针和逆时针转的舞蹈演员,那意识其实就变得不需要了。那个小轮子就可以拆掉啦。
而到了那时候,意识不但不再必要,而且反而会变成一个累赘。
为什么是累赘?因为一旦人脑中出现了一个「我」,那么满足我的「体验」就变成了一件显得特别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人脑里有一个神经回路,它一旦接受到有节律的声音,就释放出一些化学物质,让人产生正面的、比较愉悦的感受。
这个神经回路做什么用的呢?是用来监控心跳的。因为心跳如果有一个稳定的节律,就说明身体没大毛病,这样的一个监控回路,对人的生存当然有益。
但是,一旦我们对这种感受有了一个主观体验,我们就会对各种有节奏感的东西着迷。这样一来,这个神经回路的作用就再也不是监控心跳,而是用来享受音乐了。就是迷上动次打次了。
于是,那么多的音乐家出现了,那么多的音乐被写出来,那么庞大的娱乐工业被创造来,而这一切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讨好我们这一点主观体验。
这一切,站在我们的主观感受上,当然很美好啊。跟着动次打次摇起来的时候我就是宇宙的主宰。
但是,站在物种进化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对大脑资源的极度浪费。人类的很大部分资源都被用来讨好我们的主观体验,而没有被用来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久而久之,人类往更高级物种进化的历程就被严重拖了后腿。
而那些外星球来的攀爬者呢,他们可能在进化的早期就淘汰了主观体验、淘汰了自我意识,于是他们就在智能发展的道路上一路高歌猛进,远远甩开了人类。
那为什么我们人类却没有跨过这道坎呢?人类为什么没有像攀爬者这样,也进化成僵尸呢?
作者在这里开了一个大型脑洞,书里说,其实在几十万年前,人类中早就演化出一个分支物种,他们开始朝自我意识泯灭的方向发展,他们的主观体验变得越来越稀薄,与此同时他们的智力也开始甩开一般的人类。
这个人类分支是什么呢?
你肯定想到了。
那就是吸血鬼。
在这本小说的设定里,吸血鬼就是能在刚才那个立方体错觉图里同时看见在前面和在后面的阴影的,他们接受信息、分析信息的智能,都远远超越普通人类。
所以按照正常的发展路径,应该是吸血鬼而不是人类逐渐发展壮大成地球的霸主,最后走上跟那些攀爬者相似的进化轨道。
但是,进化历程总是充满了意外,就在不久前的历史上,他们因为一个非常无厘头的原因灭绝了。原来,在吸血鬼的脑皮层里有一个非常特别的结构,水平和竖直视觉受体之间凑巧交叉连接,形成一个标准的直角十字,因此它们一旦看到十字架形状的东西,就易触发大脑神经强烈激活,在神经系统里引发一场风暴,轻则痉挛,重则死亡。
自然界原来一直没有什么两条线互相严格垂直的东西,所以吸血鬼生存了许多世代都没有问题。
但没想到基督教兴起了,十字架风行于世,插得到处都是,于是吸血鬼倒了血霉,渐渐灭绝。而人类就这样意外地阻断了进化的进程,截了吸血鬼的胡,狗屎运地坐稳了地球霸主的宝座。
所以,人类这种有自我意识的文明形态,放在全宇宙里,其实是一个极其罕见的特例,宇宙中其他种族早就跨过了这一关。他们的个体拥有极高的智商,他们的整体拥有极度发达的科技,但他们竟然没有意识。
对于那些外星文明来说,意识,只不过是进化这条长河上很上游、很上游的一个地方曾经泛起过的一朵小涟漪而已。也许他们早就忘记自己的祖先曾经短暂地拥有过意识了。
于是,当他们在茫茫太空里偶然接收到从地球上散发出来的那些无线电信号时,一下子懵圈了:
这些信号里,包含着大量描述人类主观体验的信息。什么“我快活极了”、什么“这才是真正牛叉的摇滚乐”,这都什么啊!而且正像我们刚才说的,一旦他们回过味儿来,就发现,这些主观体验一旦在这些外星人自己的神经系统里诱发出意识,就会使智能的效率大大降低。
所以地球上发出的这些跟主观体验有关的信息,对于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外星人来说,完全就是一种精神病毒。这简直就是星际级别的黑客攻击啊。外星人以为地球人是有意发出这些信号来攻击他们的。
而他们这次来地球的目的,就正是扑灭这种病毒。
人类万万不会想到,他们在电话里、在电影和综艺节目里随口说出的一句“我好难过”、“我好开心”,通过无线电信号传播到宇宙中后,竟然成了星际级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种攻击外星人心智的精神病毒,最后给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忒修斯号上的调查团员们推理出这些内容之后,一个个背后寒毛直竖,看来这下子我们人类气数将尽啊。可能只有主人公席瑞除外,他没有感情,不知道害怕。
而就在这时,那个活体外星飞船——罗夏——也开始有了行动。它改变船体结构、生成了一个类似于电磁炮的装置,似乎要对忒修斯号不利。而忒修斯号上负责控制飞船的AI也做出了反应,它决定撞向罗夏,与罗夏同归于尽。在经历了一番大混乱之后,只有叙述者席瑞一个人逃上了救生船。他要在太空中漂流四十几年才能漂回到地球。
在进入休眠前,他把自己的报告,也就是这篇小说,整理完成,发向地球。
小说到这里就完结了。
而我掩卷之后结合小说的内核一回想,突然发现有一个问题细思极恐:这篇小说的叙述者,真的是席瑞吗?
如果外星文明的目标是消灭人类的意识,而他们的智能又远远在人类之上,他们会莫名其妙地与人类调查团同归于尽,并且放其中一个人类平安返回地球吗?
席瑞的逃脱,会不会根本就是罗夏的安排?
回想一下这部小说的开头,【想象你是席瑞·基顿】,这么特别的表达方式,难道只是一个没有共情能力的怪人的古怪修辞吗?还是说,它就是字面意思?是某个东西在把自己模拟成席瑞·基顿的样子?它是不是正在练习用席瑞·基顿的口气说话、在模仿着他的思维方式来表达?
坐在逃生舱里的,会不会是一个虽然具备席瑞的智能、能输出席瑞的所有行为,但却没有任何主观体验、没有意识的“僵尸”呢?就像那些攀爬者一样?而席瑞之所以被选中,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没有情感,本来就缺乏很多主观体验,所以更适合被僵尸化?
也许,调查团乘坐的这艘宇宙飞船的名字“忒修斯”早就暗示了一切。哲学里有一个著名的“忒修斯之船”问题:如果一艘船上的木头逐渐被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一个看起来跟席瑞基顿一模一样的僵尸还是原来的席瑞基顿吗?
那么罗夏制造了这样一具僵尸,把它发回地球,目的何在?莫非这种“僵尸化”的状态会传染吗?现在的席瑞会不会已经是一具“僵尸病毒”的载体,正蓄势待发,准备在重返地球之后感染全人类?
如果人类不能幸免,那这是幸还是不幸呢?如果人类失去自我意识,那他们算是灭绝了?还是飞升了?
这些,是我在读完这本书之后的一点思绪飞扬,作者在书里给出了暗示,但没有说明答案。
最后我想追问的一个问题是:这本小说的核心设定——意识只是一个进化过程中过渡形态,早晚被进化淘汰。这个观点有道理吗?站得住脚吗?意识的功能仅仅就是对有限的认知资源进行分配而已吗?
这个问题,我会在下期节目里展开分析。下期节目,我要请出神经科学大神斯坦尼斯拉斯·迪昂,用他的《脑与意识》这本科普大作来会一会彼得·沃茨,看看在一个最顶尖的神经科学家眼里,意识到底发挥了哪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