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有这篇文字的YouTube视频，如看不见，请挂梯子。 今天跟大家聊聊“意志力的经济学解释”。这是最近读书看到的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意志力总是不够用这件事，居然跟经济学里的“机会成本”这个概念有关。
为什么意志力经常不够用？如果是干体力活没法持续太久，那很好解释，肌肉用久了，会消耗太多能量，身体的能量储备是有限的，超过限度，身体就会发出疲劳信号让我们停下来。
但为什么干脑力活也难坚持呢？看书、读报告、写文章、做算术题，人明明坐着一动不动，为什么也是干不了多久就觉得累，坚持不下去呢？难道动脑筋跟搬砖一样耗能吗？
过去最流行的一种观点说：没准还真就是这样，干脑力活也是很耗能的。这个说法是大畅销书《意志力》那本书的作者，著名心理学家鲍迈斯特提出来的。他推测脑力活动会大量消耗身体里最主要的能量分子——葡萄糖。他找来一些人分成两组，都做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但一组能喝葡萄糖补充体力，另一组不能。结果果然就是有糖水喝的那组能坚持更久。
那乍一看这种解释还挺有道理的，但它其实有很多硬伤。比如，科学家后来发现，困难的脑力劳动并不比简单的脑力劳动消耗更多的葡萄糖。大脑总体上的确是耗能大户，但它不是在进行脑力工作时特别耗能。还有个更明显的漏洞，运动非常消耗葡萄糖，但运动往往会让人在随后的脑力活动中表现得更好，而不是更差。
那么如果脑力活动中消耗掉的这种意志力，不是跟葡萄糖挂钩的，那它到底是跟什么挂钩呢？
美国心理学家罗伯特·库尔兹班（Robert Kurzban）提出的一种假说。他认为跟意志力挂钩的，是做这件事的机会成本。
机会成本是经济学里的一个概念，意思是：你为了做手头这件事，放弃掉的其他事值多少钱。吃一顿饭花了20块钱，但如果为了吃这顿饭，你放弃了一笔200万的生意，那这顿饭的机会成本就是200万。
按照库尔兹班的观点，人的大脑其实一直在默默地衡量，做手头这件事的机会成本有多大。为了做这件事，我放弃掉了什么？划不划算？
比如今天这一整天我可以选择连构思带制作，搞出一期新节目来。不然，我也可以选择玩一天，刷剧、看片、打游戏。刷剧、看片、打游戏带来的快感就是我做节目的机会成本。
那么如果我预期这期节目要爆，有一百万人看，一万个人点赞，会让我收获巨大的成就感，那它就显得非常划算，放弃掉的那点机会成本根本不值一提。于是，我做一整天片子可能都不带停的，意志力会显得特别充沛。
但如果我预期只有一百个人看，十个人点赞，那对比之下，这件事的机会成本就显得很高。我为什么要放弃看片打游戏的巨大快乐苦哈哈地剪片子呢？很不划算啊。这种情况下，意志力可能就显得特别薄弱。剪片子三五分钟就要摸一下鱼。
这个机会成本的观点可以解释很多意志力的现象。
困难的脑力劳动比简单的脑力劳动更难坚持，不是因为困难的更耗能，而是它太痛苦了，跟其他更愉快的选择一比较，机会成本就显得特别高。而喝葡萄糖之所以能让我们在脑力工作上坚持更久，不是因为补充了能量，而是因为甜的东西会大大刺激大脑的奖赏回路，会让我们非常快乐，是快乐的感觉压低了机会成本。
一件事持续越久越难坚持，也不是因为能量耗尽了，而是因为卷入的时间越久，你就越能感知到有更多的事情被耽搁。也就是说，做一件事的机会成本会随着卷入的时间而飙升。
总之，按照机会成本这种解释，做脑力活时感觉很累，其实并不是大脑告诉你“你累了”，而是大脑想告诉你：还有其他更值得做的事情。
我觉得这个观点特别有意思的一点是：最早意志力被认为是一种道德品质问题，后来它又被认为是一种生理问题（因为要消耗能量嘛），但如果这个“机会成本”的解释是对的，那么意志力其实是一种认知问题。因为它与生理状况关系不大，而与我们“认为什么行为有价值”关系很大，这是一种认知啊。
这也能很完美地解释我自己的日常观察。不知道对不对，我发现很有意志力的，要么是有点“轴”的人，看起来憨憨的、不太会多想，捡起一件活来埋头就把它做完了。要么是那种特别聪明的，聪明到把很多事看得很通透，他们认准了一件事，也会义无反顾地坚持做下去。最容易三心二意的，是夹在中间的，那种头脑灵活，知道不少事，但又没有彻底把一些事情想清楚的人。
他们的差别在哪里？不就差在机会成本吗？要么是看不见其他选项，那么手头这件事的机会成本就非常低，不知道有啥可放弃的嘛；要么是明明看见了其他选项，但心里门清，知道其他选项的价值其实都不大——很多厉害的人都能看清一件事，那就是人生绝大部分像点样的成就都是厚积薄发的，都是长期坚持的结果，所以坚持长期做对的事，是唯一正确的选择，那么其他选项再多，机会成本都非常低。但是有些人呢，他们看到了很多其他选项却看不破刚才说的这一点，那么坚持一件事的机会成本在他们眼里不就变得非常大了吗？
你说，意志力是不是一个认知问题？
好，那今天就先聊到这里。用机会成本来解释意志力这个观点，我是在著名心理学家保罗·布鲁姆的《苦难的意义》这本书里读到的，一本被烂译名毁掉的书，应该翻译成《甜蜜的痛苦》，是讲为什么有些痛苦本身就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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